如果我說華語史中最好的一張專輯是一張台語(客家語)專輯,你可能會一笑置之,但聽過交工樂隊的《菊花夜行軍》後,你一定會對方言音樂或是民謠改觀。
🪕音樂中的運動🪕
「國語不是我們母語,是知識分子才用的語言,沒有連接我們的成長。」這是交工樂隊主唱林生祥與筆手鍾永豐創作的前設,為的不是要對抗官方或是突顯方言,只是取於生活還於生活如此理所當然。扎根台南美濃這個農鄉之地的他們,寫的自然是農耕鄉里各種日常、以及在現代化工業化各種威脅下的生活憂慮。2001年的這一張專輯,以朋友阿成的故事為藍本,寫縣道184開道之後他出城歸鄉、南下娶新娘的種種經歷。
這故事雖然是私人的,卻同時也是社會政治的:沒有工業化的經濟轉型,就不會有「出城耀祖」的使命;沒有經濟泡沫的爆破,就不會有「潦倒歸鄉」的情節,〈風神125〉就是描述這一件事;這個無條例包容自己的家鄉,對一些外藉移工/新娘來說又是異邦,(新住民現象又可以追溯台灣的對外政策及內轉型[1]),收尾曲〈日久他鄉是故鄉〉就道出了這群移鄉族群透過識字班的連結,從茫然到歸根的心理變遷,當中是個人情感,也是歷史的微觀。
而音樂性上,亦有別於一般都市人對鄉郊音樂的「田原風」印象,交工是傳統樂、民謠、搖滾的集合體,但不是將這些元素混在一起的實驗音樂,而是利用樂者的經驗判斷,就每一首歌中的特定主題去編最合適的曲調,例如〈愁上愁下〉〈兩代人〉就是傳統山歌配上新詞而成。而主要用嗩吶、月琴、管子等民間樂器創作更是貼近農村生活的條件與文化傳統,首首都是恰如在地其份的作品。專輯用上大量環境聲,例如長輩的口白、電單車的引擎聲響,將聽聚置放在一個鄉郊的處境。除了這種置景式的樂性處理,樂器又有情感表現之用,例如〈菊花夜行軍〉一曲中阿成與自己種出來的植物對話,想像帶領這團植物軍團到市場上可以衝出一片天地,嗩吶的聲音從中奏起,在凱歌與哀歌的兩性之中飄游,象徵幻想背後有著巨大的失落,可說是神來之筆。
🌻運動中的音樂🌻
交工的音樂創作理念正如上所言:不脫離社會條件、扣連心理現實、呼應音樂語言及傳統,就如交工首張專輯《我等就來唱山歌》的內頁提到般一樣,就是要企圖產出「音樂中的運動」同時也要做到「運動中的音樂」。
1992年,台灣政府計劃興建美濃水庫,因安全疑慮、衝擊生態文化等原因,美濃住民群起反對,包括鍾永豐等成員在內籌組成美濃愛鄉協進會,屢次上府到臺北抗議,林生祥與眾樂手亦以觀子音樂坑名義四出巡演演奏反對運動歌曲,帶起關注及對話,成功擱置工程計劃。其中一次夜車赴首院,眾美濃長老不堪熬耐、士氣低沉,一位前輩就在立院門前唱起客家山歌來,雄聲一起、眾唱疊搭,重振聲勢。98年政府重新硬推政策,觀子音樂坑夥上鍾永豐組成交工樂隊,就反水庫議題籌製音樂專輯,並以唱山歌一事作起點,錄成《我等就來唱山歌》,專輯發行後造成廣大回響,奪獲金曲獎外亦成功將工程預算刪除,讓議題成為歷史。
因著以農養工、加入WTO等等政策,使得美濃出鄉求路的年青人打滾多年失敗回鄉後,亦要面對農作生產價值受眨的生活困境。交工決定要錄製一張專輯講政策下鄉民受擺的人生故事,於是將當地的廢棄菸樓(用於燻烤菸葉的建築)修整成錄音所,又廣邀田鄉婦友一起獻聲,就有了這張經典傳世的《菊花夜行軍》。交工雖然於2003解散,但創作路上,各位成員一直不忘本忠,依然用自身的語景及母語創作,屢獲獎項。例如林祥2009年夥拍大竹研錄製的個人專輯《野生》,就聚焦女性在傳統宗族文化下的生命關懷;又例如好客樂隊的《愛吃飯》是主創人陳冠宇在下田務農後得出的深刻觀察,探索土地與身心的連結,感受自然的恩賜。
美濃的眾人靠著積極無畏的生命態度,贏得相當程度的文化重視,現今亦鼓動後生洄庄,延續鄉土生態及重建傳統。上輩人離鄉求出路,演化成今天後生守護文化﹐實在是一件很酷的事。交工的音樂成就,可以說是革命般重置人心,即使不是美濃的住民,透過他們的音樂,都會設身處地感到處境的難堪,將聽眾變成歌者的一份子,深刻反思土地家鄉、社會發展與自身的關係。他們一團人,多年出創作出合世應心的民謠,同時又是一紙紙的鄉土文學,用沉實的步伐帶領出文化變革,是國際鄉謠愛好者研究及仰慕的不二對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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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/文: 梅迪斯
佳Essentia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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