音樂推薦 2019-05-15

憂愁詩人的風景物哀

Mount Eerie的音樂,一成不變同時亦千變萬化。我會形容他的樂器聲音是透明流動的載體,放什麼進去就呈現出什麼的樣子,不變的是作品都有哀愁的姿態。

先由最近的講起,17年的《A Crow Look At Me》,是悼念亡妻的家書,當中生活若有所失的內容,樂迷與樂評人聽後無一不動容。這專輯為他帶來更厚的名聲,紛紛找他演出,過程之中卻激發起他另一次的消沉。

演出中他要面對一群酒醉的派對人士獻唱、與Skrillex在同一場合表演疊聲,他感覺自己像是動物園裡被觀賞的動物,被消費自己的失落,諷刺的是他自己都是消費者。這一切都截直地寫在一年後的專輯〈Now Only〉這份詞裡。

然而,這份怨懟早在亡妻之前已經形成、早在他一開始創作就已成形,不,我甚至可以說,怨懟才是他的本體。他極度討厭自己又沒有勇氣死亡,認為自己的生命徹頭徹尾是一場荒謬,類似的想法在更早期的作品如〈The Glow Pt. 2 〉〈O My Heart〉都有深刻描寫,似乎所有無形無象的都可以思想上傷害他。所以一直以來都有樂迷形容他的音樂是Loser Music,聽得多會有種無家可歸的感覺。

Mount Eerie的本名Phil Elverum﹐他總是帶著憂傷的眼鏡去看世界,於是世界就有憂傷的樣子,歌曲自然就有憂傷的色彩。在化名Mount Eerie創作之前,他以The Microphones樂隊形式創作,那時已有將自己化為水份、化為塵土的有趣視角(《It Was Hot, We Stayed in the Water》 (2000)去描述自己的脆弱渺少。在2010前後,他一口氣接連交出了三張以風景為主題的專輯,分別是《Wind’s Poem》(09),《Clear Moon》(2012), 《Ocean Roar》(2012)(其實09年還有一隻視作同系列的EP〈Black Wooden〉,但在此先不贅)。

嚴格來說,《Wind’s Poem》並非意圖創作三部曲的首作,只是剛好欣賞完David Lynch的迷離作品,開始對於林木中幽深的迴聲效果而著迷,所以嘗試用音樂化作風的語言,並附帶自己的浮思臆想賦作歌詞,讓大自然代言自己的哀愁。及後才形成《Ocean Roar》 及《Clear Moon》兩張寓情於景的雙子作。三者都對慨嘆面對人類無常時大自然的從容不變,從而導出天地的不仁、包納生死而面不改容的物哀想法。

Phil在專輯中以人的視角出發去看大自然如何看待人,這後設的思維反而將他自己與自然放在同一的高度,不仁不動容的視眾生,也剛好符合了他為自己安的名字--Mount Eeeie, 可怕的山。Mount Eeeie於是成了Phil Elverum人性的折射面,並列於泰然不滅的自然,有著令人又敬又畏非人性,這也就是Phil化名Mount Eeeie的原因。

有過傷心經驗的人都知道,消極是一件很累人很耗體力的事,Phil Elverum卻能長久不懈地挑戰情緒下限,在這層面上,他說不定是個超人啊。

-梅迪斯